少言:
07
季节交替时雨水有些过于的丰沛，黑山下的火焰沼泽不知道又要熄灭多少个。
这一季的降雨后这片土地便会真正温暖起来。而伴随地脉温柔的震颤，黑山里的熔岩会再次活过来，然后顺着山脊慢慢流下来。先前被大雨浇灭的火焰沼泽会重新得到补给，像是土地最末端的肢体，也依然能得到心脏血液的眷顾。
土地之下沉眠的生灵会敏锐地感受到温度的变化。枯树接连抽枝，并在极短的时间内繁盛，褐色的枝桠上缀满嫩绿的枝条，大概就是这个季节最美丽的颜色。
叶修带着蛋去溪边。
其实那只是一条小小的河沟，水清而浅。龙蛋被安置在溪边的草丛里，阳光一耀蛋壳上就荡开波光粼粼的水纹。
小龙睁开眼盯着叶修瞧，眸色在阳光下是半透明的蓝色，盈满跳跃的波痕。
叶修伸手去摸他也不怕，不象当初那样紧紧闭上眼发怒，反而会用鼻尖去嗅他，然后隔着蛋壳用小小的身体磨蹭叶修温热的掌心。
溪水里有些鱼虾，它们靠吃落花为生，开膛破肚流出来都带着淡淡的香味。
小龙盯着叶修撕下一片鱼肉含着慢慢嚼，他就咕噜噜的滚到他膝上，用两个小爪子抵着蛋壳立起来趴在他胸膛上，只是蹭过去几次都被叶修推下去滚到一边。
“你连壳都还没破，不给鱼吃。”
他用指尖一下一下点着蛋壳顶端。
“乖一点，少烦。”
小龙似乎是非常不乐意听到叶修这么称呼他，蛋壳刹时就绽开一片金色。
平时生气都是变红的，这个异常的情况立即引起叶修的注意，他不再逗他，抓着蛋搂过来仔细查看。
金色的光持续了大约十多秒，散去的时候叶修发现蛋壳最上面破了，伸出来一对小指粗细的角。
角尖尖的，最上面是金色，然后顺着角往下金色越变越浅，下面几乎都是乳白色。
叶修放下手中的烟枪伸手过去摸他的角，但小龙似乎并不愿意，每次叶修刚碰到他就把角缩回去，碰一次缩一次。
“瞧你，吓鹿遭报应了吧。”
叶修笑起来，他知道这种情况是因为他快破壳了，只是嘴里不饶他，絮絮叨叨说些话来逗他。
蛋气坏了，蛋壳顶端一边支着一个角，在地上直蹦达，时不时就撞在叶修的小腿上。
叶修被他烦得没办法，只好伸手过去沿着蛋身上裂开的缝一摸，蛋“哗——”就粉了，咕噜噜滚到一边抖着两个角颤个不停。
然后无论叶修怎么叫蛋也不理他，最后叶修把他抓过来搂着揉了揉。
他说：“这样吧，我抱着你回去怎么样？”
08
最近几乎每晚都在打雷。
银色的闪电劈开深蓝的夜空，黑云遮蔽赤色的弯月，大地上的树影蜿蜒朝天，银芒一闪就如同泼墨一般被甩在一张白纸上。
龙蛋对危险有着本能的畏惧，他在每个雷雨夜都紧紧贴着叶修，叶修只要把手从他身上拿下来他就扭来扭去睡不安稳。
叶修偶尔会被龙蛋压住胸口，他其实并不太轻，叶修抱着他用不了半个小时就累的不行。
被压久了叶修会做梦，梦到许多过去的事。
他梦到那些熔岩进入他血脉里肆虐，梦到山川从他的骨骼里拔地而起，梦见自己的呼吸让方圆十里寸草不生，梦见一轮红日挤进他的心脏，烫得他的胸膛一阵剧痛。
接着他从梦里惊醒过来，怀里的蛋正在发出耀眼的光芒。
他的蛋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开细细的纹，叶修将他放在枕头上，大约再过十几分钟，会有一头龙降生。
野外雨势未歇，雷声轰鸣不停。
小龙似乎将自己紧紧团在蛋里，蛋壳不时发出些迸裂的声音，蛋身颤抖不停。
出生总是会伴随疼痛，叶修无法提供任何帮助，所有的痛楚都要靠蛋里那只幼龙一力扛下。
叶修不时含着烟枪吸一口，蛋壳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“咔嚓”声，窗外黑沉沉的夜色猛地蓬起一片厚重的金芒。
那金色比夏季最烈的日光更耀眼，叶修猝不及防的被那股金色打在眼里，几乎刹时就失去了视物能力。
而叶修并不知道，在更往南边一些，金芒几乎笼罩了整个南域，整片广袤的土地在小龙出生的瞬间昼夜骤换。
天空仿若是被烈火焚烧，浓郁的暗金覆压大地，里面不时有红焱极速窜过，像是金芒吞没了一个太阳。
叶修等了大约一刻钟窗外的金色才渐渐散去，雨歇雷止一片晴朗。
叶修扭头一看，就看见一个手掌大小的小家伙一半身子淹在碎开的蛋壳里，一半正躺在自己的枕头上。
他浅金的额发上还挂着几块碎蛋壳，角也还支在头上。身后同色的翅膀湿漉漉皱巴巴，耷拉在身体两侧不时无力地扇一扇。
他握着两个小拳头似乎睡熟了，呼吸平稳柔缓，光裸的身体上还沾着黏答答的蛋液。
叶修伸手过去想提着他的翅膀把他拎出去擦干净，手一伸过去小家伙却张开小手握住了他的小指。
然后他就那样握着也不放开，叶修抽了两下根本抽不出来。
叶修换了一只手帮小家伙捡了额发上的碎蛋壳，顺又挠了挠他的下巴，惹得小龙又把细细的尾巴缠了过来。
初生的龙会保持一段时间半龙半人的形态，直到他们学会保持单一龙体或人形。
小家伙眼睛都还睁不开，只金色的睫毛长而杂乱的挂在眼睑下，不时轻轻颤动几下。
叶修顺着他白白小小的身体打量，最后往下面瞄了一眼，
嗯，公的。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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